戈壁的风是冷的。
像刀子。
一刀又一刀的刮过断云镇外的荒滩。
荒滩上只有石头大大小小奇形怪状。
沈夜就在这堆石头中间。
他站着手里握着根木棒。
木棒是黄的包浆像老玉是这些年敲石头敲出来的。
他的手很稳指节突出像老树根。
他在敲石头。
“咚!” 一声闷响石头裂开道缝。
一阵风卷着沙扑在他脸上。
沈夜没眨眼。
他已经在这座叫“断云”的镇上又待了十年。
他今年二十六岁了。
五年前他还在土地庙。
那时土地庙的神像已经没有了被沈夜敲碎了。
但沈夜还在土地庙住着他没有家。
夜里他木棍敲在土地庙的地板上“笃笃”响。
镇上的小孩子被吵醒放声大哭。
大人赶来骂沈夜说他这个疯子扰了神佛清静。
后来他就被赶出来了。
而镇外的荒滩就成了他的家。
这里没有神佛只有石头和风。
沈夜也没离开断云镇的范围这里有人救过他他不走。
他一直在劈砍用木棒。
这里的石头比土地庙的地板硬沈夜还是只有木棒但他劈了五年石头碎了无数木棒换了多少根他不记得。
他只记得饿。
饿的时候就去镇上讨。
店家挥着扫帚赶他像赶一条野狗。
他不躲硬生生受着等人家累了扔块馊了的饼在地上。
沈夜捡起来塞进嘴里嚼得很慢像在品尝什么珍馐。
也没有人给他一个工作都觉得他是异类晦气。
沈夜不介意毕竟还活着。
这十年日子就像荒滩上的石头没什么变化。
沈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补丁摞着补丁风一吹像面破旗。
他还是那么瘦骨头硌得人眼睛疼但沈夜的那双眼睛越来越亮像寒夜里的星冷得让人不敢多看。
镇上的人说他是傻子。
一个整天对着石头敲打的人不是傻子是什么? 沈夜依旧不说话从五岁那年他就不说话了。
说话有什么用? 十三岁那年前在武庙他摸到那本残破的刀谱时他也没和别人说话。
他自己琢磨劈砍斩截。
他不知道练的是什么。
只知道抬手挥棒劈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手臂酸了就歇会儿;累了就躺在石头上睡。
醒了就继续。
像个机器。
但机器不会记得仇恨。
沈夜记得。
黑风寨!!! 这三个字像刻在他骨头里的毒二十一年了不但没散反而越来越烈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清楚的记得那年!!! 他五岁村子里还飘着桂花香。
娘抱着他坐在门槛上给他梳小辫爹在院子里劈柴斧头劈在木头上“咚”“咚”响像打鼓一般。
然后鼓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喊杀声是女人的尖叫声是金属碰撞的刺耳声。
他被娘塞进床底娘的手在抖捂住他的嘴说:“宝儿别出声千万别出声娘爱你。
” 紧接着沈夜闻到了血腥味。
很浓像村口那家杀猪铺的味道但更腥更冲。
他从床底的缝隙里看出去。
看到一群穿黑衣服的人举着刀砍倒了爹。
爹手里还握着那把劈柴的斧头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像他的心碎了。
他看到娘扑上去被一脚踹倒。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踩着娘的背举起刀阳光照在刀刃上晃得他睁不开眼。
然后血溅了起来溅在床板上红得像过年时贴的窗花刺眼。
那天孔雀河的水都变成了红色。
红得像火烧了他二十一年。
他们整个村子除了他无一生还。
沈夜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床底爬出来像条蛆虫一路爬爬了不知多少天爬到了断云镇爬到了土地庙…… 他不说话没和任何人讲过他的身世。
不想说。
跟谁说? 跟神像说?跟石头说?还是跟那些骂他傻子的人说? 没必要。
仇恨这东西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就淡了。
他要让这仇恨在心里烂掉发酵变成毒变成刀。
所以他敲石头。
用木棒敲因为他没有刀。
他觉得他会有的现在每敲碎一块石头就离找黑风寨更近了一步。
那本刀谱说的很对。
九久为功其利断金。
他相信那一天快了。
就在这时风更大了。
远处的天际乌云压了下来。
沈夜抬起头看了一眼天。
眼神没什么变化。
他低下头继续敲石头。
咚。
又一块石头裂开了。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从荒滩边缘的矮树丛里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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