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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异闻第10章 蛇骨契

关外苦寒之地有个靠山屯屯子东头住着个年轻接骨匠名叫柳银锁。

她爹柳老歪是屯里老萨满前年进山采药跌断了脊梁瘫在炕上再没能起来。

银锁便接了爹的营生也接了他的屋子——三间歪斜的土坯房院墙塌了半截常年弥漫着草药和炕烟混合的浊气。

银锁的手艺是柳老歪用藤条抽出来的。

她手指细长骨节却比一般姑娘粗硬掌心覆着厚茧。

接骨时那双手稳得吓人摸骨寻隙快、准、狠带着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老辣。

可这手艺在靠山屯不大吃香屯里人摔了胳膊腿宁愿多熬几天苦痛也怕沾上柳家的“邪乎气”。

都说柳老歪当年“搬杆子”立堂口请的是大仙儿银锁一个姑娘家孤零零守着个瘫爹身上阴气重。

这年腊月雪下得邪性鹅毛片子没日没夜地扑。

银锁刚给爹喂完一碗糊嗓子的棒子面粥就听见院门被拍得山响夹着男人粗嘎的哭嚎:“柳姑娘!救命啊柳姑娘!” 拍门的是屯西头的猎户赵大膀子。

他背上驮着儿子铁蛋孩子一条左腿软塌塌地垂着裤管被血浸透冻成了硬邦邦的黑冰坨子。

铁蛋小脸煞白嘴唇乌青进气多出气少。

“咋弄的?”银锁侧身让人进来声音像屋外的雪又冷又平。

“后…后山…追狍子…跌…跌石砬子缝里了!”赵大膀子语无伦次浑身筛糠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屯里王瘸子瞅了…说…说腿骨碎成渣了…接不上…让…让预备后事…”他噗通跪在冰冷的泥地上额头磕得砰砰响“柳姑娘!你发发善心!救救铁蛋!我就这一根独苗啊!” 银锁没言语俯身查看铁蛋的伤腿。

手指隔着冻硬的裤管轻轻一按孩子昏迷中仍疼得浑身一抽。

她眉心拧紧这腿胫骨腓骨粉碎性骨折断茬刺破了皮肉血管寒气冻住了血也把生机快冻没了。

寻常接骨难如登天。

“伤得太重”她直起身声音听不出波澜“我尽力但成不成看造化。

” 赵大膀子如蒙大赦又是几个响头。

银锁不再看他麻利地生火烧水化开一盆雪兑入烈酒。

屋里弥漫着刺鼻的酒气。

她取出一个磨得发亮的牛皮卷展开里面长短粗细的柳木接骨板、韧牛皮绳、锋利的小刮刀、骨钻、骨凿寒光凛冽。

清理伤口是最熬人的。

冻硬的皮肉和血痂化开露出白森森的碎骨茬和翻卷的皮肉。

银锁用小刮刀一点点剔去腐肉碎骨动作稳得像绣花。

铁蛋在剧痛中惊醒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又被银锁用布巾勒住了嘴只剩喉咙里“嗬嗬”的闷响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赵大膀子背过身去肩膀耸动不敢看。

屋里血腥气混着酒气浓得化不开。

油灯昏黄的光在银锁脸上跳跃映着她紧抿的唇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她专注得像个雕刻朽木的匠人眼中只有那些断裂的、需要归位的骨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透出青灰。

碎骨大致清理干净银锁拿起一根最细的柳木接骨板比对着位置。

就在她准备下钻打眼固定时—— “嗬…嗬…”炕上一直无声无息的柳老歪喉咙里突然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响!他枯槁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房梁布满老年斑的手在空中乱抓指甲刮擦着土炕发出刺耳的“嚓嚓”声! “爹!”银锁手一抖柳木板差点掉落。

她扑到炕边按住老人痉挛的手臂“爹!你咋了?” 柳老歪的力气大得惊人干瘦的手臂竟把银锁甩了个趔趄。

他喉咙里的怪响越来越急眼珠上翻几乎只剩下眼白直勾勾地“盯”着房梁某处嘴角溢出白沫嘶哑地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来…来了…锁…锁住…门…” 话音未落一股阴冷刺骨的旋风毫无征兆地在狭小的土屋里卷起!油灯的火苗“噗”地一声被压得只剩绿豆大的一点幽蓝屋内光线骤然昏暗!刺鼻的血腥味和草药味里猛地掺入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气——像陈年蛇窟里腐烂的鳞片混合着冰冷的土腥! 赵大膀子“妈呀”一声怪叫吓得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铁蛋也吓得忘了疼惊恐地睁大眼睛。

银锁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抬头顺着柳老歪“盯”的方向看去! 房梁阴影最浓处空气仿佛水纹般波动、扭曲起来!一个模糊的、细长的轮廓正缓缓凝聚、显现!它盘踞在梁上看不清具体形态只能感觉到两道冰冷、怨毒、如同实质的幽绿光芒从那轮廓的“头部”位置射出死死地钉在银锁身上!那目光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和一种古老、沉重的威压! 是仙家!而且绝非善类! 银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爪子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她想起爹瘫倒前含糊的警告想起屯里人避之不及的传言。

这屋果然不干净! “爹…是…是哪位仙家?”她强压着翻腾的恐惧声音干涩嘶哑对着那扭曲的阴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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